近日,“烈士闫守光”被蓬莱市热心人张吉华找到了!经核实,1947年菏泽战役阵亡名单中的“烈士闫守光”与蓬莱市北沟镇阎家村人阎寿光是同一人,目前已98岁高龄!

记者 钟建军 杜晓丹

帮烈士找亲人

想起曾拍摄过的老人

今年4月份,蓬莱市的摄影师张吉华看到了退伍军人张景宪为无名烈士找“家”的相关报道,“11年,一千封信,要把一百三十六位英魂送回家,张景宪的精神让人感动。”张吉华说,当时快到清明节,想到那么多英年早逝的烈士还没有找到回家路,自己泪流不止。

同时,烈士名单中的两位蓬莱籍烈士引起了张吉华的注意:一位是“闫守光 山东省蓬莱县四区闫家庄 23岁”,另一位是“时成伴 山东省蓬莱县石金河村 19岁”。

作为一名用镜头记录普通百姓生活的摄影师,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在张吉华心里油然而生,她下决心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蓬莱籍的这两位烈士找到回家的路,让年轻、孤单的亡灵不再异乡漂泊。

之后,张吉华便发动身边的朋友为烈士找亲人。她想到蓬莱有一个阎家村,曾给村里一位名叫阎寿光的老人拍过照片。

“闫守光,阎寿光,名字怎么这么相似?会不会是这位老人呢?”这是张吉华的第一感觉,她想即便不是,说不定两人年龄相仿,也许会认识,或者会有其他亲戚关系。

张吉华立刻联系上老人大女儿的孙女李坤,让她回家打听打听。

经核实“烈士”还活着

是同一个人

4月17日晚上10点半,张吉华突然收到李坤发来的微信说,“那位烈士就是她奶奶的父亲,叫阎寿光。”张吉华两个多月前还给这位老人拍过照片!惊讶、兴奋、激动,各种感觉一起涌上来,这一夜,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。

4月18日一早,张吉华便赶到李坤的奶奶阎巧英家。她是阎寿光老人的大女儿,今年81岁。时间节点都能对上,名字怎么变了?阎巧英解释说,父亲不识字,当年参军报名时,可能是音同字不同。

当天中午,张吉华便拉着阎巧英,来到老人二女儿阎巧凤家,看望98岁的阎寿光。老人身子骨还算硬朗,只是几乎听不见了,说话也不清楚。

“烈士闫守光”没有死,还活着!张吉华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张景宪以及蓬莱市委宣传部、蓬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相关负责人。

4月25日,经蓬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调查档案后核实:1947年菏泽战役阵亡的“烈士闫守光”与蓬莱市北沟镇阎家村的“阎寿光”是同一个人。

“2008年我去阎家村采风,偶然间认识了阎寿光,被这对农村夫妻相亲相爱、相濡以沫的生活状态所打动。”张吉华说,一拍就是11年,“真没有想到,努力寻找的‘烈士’竟然还活着,就在我身边,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,是偶然当中的一场必然。”

老人身子骨硬朗

每天喝两顿小酒

7月24日下午4点,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记者在蓬莱海边见到了正在看海的阎寿光老人。他又瘦又黑、穿着一件白衣服,腰板笔直地坐在海边的石板上,大腿边上放着一根拐杖。

“老爷子这几天老念叨着看海,带他过来玩玩。”阎巧英说,老爷子年龄大了,耳朵几乎听不到,说话也少,偶尔说几个字,多用手势比划。“自从老妈走后,老家的房子也坏了,老人由我们5个孩子轮流照顾。每年夏天我把老人接过来住一段时间。”

“上战场时受过伤,有颗子弹把他嘴打穿了,牙也被打掉了。”阎巧英指了指父亲的嘴边,阎寿光立马也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腮,意思是脸被子弹打穿了。

在海边坐了一会儿,阎寿光拿着拐棍,在海边溜达起来。“老爷子身体还行,自己经常溜达,毕竟年龄大了,走一会儿就得坐下歇会。”阎巧英说。

“水”,老爷子边说边比划着。于是家人给他买来了水,他喝了几小口。在海边坐累了,加上天气不好,阎寿光想要回家。一家人扶着老人上了车,踏上回家路。

阎寿光现在住在蓬莱市紫荆山街道三里桥村的大女儿阎巧英家。阎巧英说,老人虽然98岁了,但身子骨很硬朗,吃饭、穿衣都不用人操心,每天中午和晚上必须要喝两口酒。

24日傍晚,阎巧英将做好的饭端进了阎寿光屋里。一碗凉粉,几条鱼,泡了一块桃酥,一杯白酒,这是阎寿光的晚饭。

“以前老爹自己住的时候也喝酒,如果不给他倒上酒,他就坐着不吃等着。喝得不多,一顿只喝一小杯白酒。”阎巧英笑着说。

每天天一亮,阎寿光就会起床,然后到院子里溜达。“吃完饭不用等着过去收,他自己就端出来了。”阎巧英说,7月24日,由于门外有好几个台阶,老爹端着碗,没看清,摔了一跤,我们劝他不用收拾,他不听,总是吃完饭自己收拾碗筷。

阎家人都说,老人心态很好,让家里人放心,也很让人羡慕。

“烈士”复活记

对于战争年代的往事,阎寿光较少向人提及。66年过去了,直到张吉华找来,阎家人才知道父亲被“烈士”。收到过阵亡通知书、隔年又收到父亲找人代写的书信……当年在阎巧英家,父亲阎寿光的事也是一波三折。

家里唯一的壮劳力 毅然参了军

“奶奶没有了,家里还有老爷爷、老奶奶,除了俺娘,就剩下三个女孩,父亲是全家唯一的壮劳力。”阎巧英说,在这种情况下,1947年2月,父亲毅然加入了解放军,奔赴前线参加战斗。

1947年底,部队将“闫守光”的阵亡通知书送到了村里。考虑到春节将至,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,为了让这一家人平平安安过个好年,村干部决定年后再送通知书。

阎巧英记得十分清楚,1948年正月十七那天,他们家收到了父亲的阵亡通知书。“全家人号啕大哭。”在悲痛中,阎巧英的奶奶带领一家老小为她父亲举行了发丧和招魂仪式。阎巧英时年9岁,二妹7岁,三妹还在襁褓之中,幼小的她们为父亲披麻戴孝,悼念“死去”的父亲。

阎巧英说,还没从悲痛的阴影中走出来的阎家人,在1948年7月又收到了一封被揉搓得不成样的信。用阎巧英的话说,这是一封“好信”。信中说,她父亲还活着,在一场战斗中身负重伤被大部队落下了,经过数月的疗伤后历经周折又回到了解放军的另一支队伍。

这封信来得太突然,让阎家人既高兴又担忧。阎巧英说,家人一度怀疑是部队为了安抚他们而捎来的假信。

阎巧英的母亲相信这是真的,还特意为她做了一条红裤子。“你爹打仗牺牲了,你穿红裤子合适吗?”每当有人这样问,阎巧英就乐呵呵地说,“俺爹没牺牲,还活着呢。”

很少讲当年往事 默默生活六十多年

其实,阎家人的心一直悬着,一直写信跟父亲要照片,直到父亲的照片寄回家,全家人才彻底相信他还活着。

1953年,已辗转到贵州的阎寿光退伍回乡了。阎巧英说父亲翻过山岗来到村边的那一幕仿佛在眼前,“当时父亲提着箱子,里面装满了衣物、奖状、奖章和照片。”

与家人一别五年,新中国成立了,战争结束了,从枪林弹雨下捡了一条命的父亲回来了!从那时起,父亲一直在家务农。

阎巧英说,当年他们村有个人为了安置工作,曾到她家借过父亲的军功章,并答应用后归还,后来跟他要,却说“找不到了”。

老人脸上还留有碎弹片,一到阴天、下雨,脸上不舒服,老用手摸。“问过父亲好多次,让他讲讲战场上的事,他都不说。”阎巧英猜测,可能战场上太惨烈,父亲不愿意说出来吓着她们。

在阎巧英的印象里,父亲性格特别好,回乡后就以一位普通退伍老兵的身份在村里默默生活了六十多年。